【学术研究】移民问题对欧洲社会的影响

原创：田德文 姜程淞

作者简介：田德文，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社会文化研究室主任，博士生导师。中国民族研究团体联合会、中国世界民族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欧洲学会欧洲政治研究分会秘书长。姜程淞，韶关学院外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移民研究，华侨华人研究。

摘要：欧洲各国存在着多样的移民问题，如社会治安混乱、恐怖主义袭击、难民潮等问题日益严峻；移民对欧洲社会的影响也是多元化的，不仅影响着欧洲社会的和谐、安全，同时也对输入国的社会文化融合有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本报告主要通过对欧洲移民社会问题的观察，进一步探究移民问题对欧洲社会的消极影响。

关键词：欧洲移民；移民问题；社会影响

一、欧洲移民概况

根据联合国2016年公布的统计数据，截止到2015年，国际移民人数达到2.44亿，比2000年增加了7100万，即增加41%。据欧盟公布的数据，2015年进入欧洲的外来移民约有470万人，其中约240万人来自非欧盟成员国，140万人来自欧盟成员国。此外，欧盟境内的非法移民已经达到可观数目，截止2017年，从地中海东岸登陆的非法移民约为15755人，分别来自叙利亚、伊拉克和巴基斯坦。据意大利内政部公布数据，从2017年1月1日到8月14日，共有97293名非法移民通过海陆到意大利。

欧洲国家饱受社会治安问题、恐怖袭击和难民危机的困扰，而这些问题集中体现在英、法、德三国。根据国际移民组织公布的数据，截止2015年，英国的移民总数达到8542120人，移民占居住人口的13.20%，英国移民主要来源地区是东欧、加勒比海地区；该国移民数量多，且多为合法移民，主要移民群体是劳工移民，但由于该移民群体遭遇失业困境、贫富差距大，甚至长期无业等因素，常有带黑社会性质的骚乱频发，给英国社会治安造成很大问题。

法国的移民问题主要表现为穆斯林移民制造的恐怖袭击事件。截止2015年，法国的移民总数达到7784418人，占居住人口的12.09%。目前，法国的移民主要来自北非地区。从内因来看，近年抵法的外来移民大部分受教育程度较低，属于贫困阶层，游离于法国主流社会之外，在社会、文化、政治等领域参与度低，容易受到宗教极端思想的利用从而实施恐怖行动。由于法国经济长期不景气，外来移民日益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斥和歧视，失业率高，更加大了他们对主流社会的不满，越来越多的北非穆斯林移民通过极端方式表达内心的反抗。

相比于英法，难民危机对德国的冲击更大。据联合国难民署（UNHGR）统计，2015年德国接受难民32万人，2016年接受难民约67万人。从近年欧盟公布的国别庇护申请数据来看，难民和移民集中涌向欧盟几个成员国，其中德国最多；德国的移民来源国以土耳其为主。此次难民危机的爆发并非偶然，从历史因素看，难民来源地等多数国家都曾是殖民地。同时，欧洲国家比较宽松的的避难政策以及补助福利对难民也有不小吸引力。

二、移民问题对欧洲社会和谐的影响

频繁发生的恐怖袭击和大量涌入的难民潮给欧洲社会造成不小的消极影响，加剧了欧洲国家的阶级矛盾、种族歧视和代际矛盾。

首先，移民问题导致阶级矛盾的恶化主要表现在：民众与移民、民众与政府、以及民众之间的矛盾。“欧洲晴雨表（Eurobaromètre）”发布的2016年秋季民调结果显示，56%的受访者对欧盟以外的移民持反对态度，33%的民众对来自欧盟成员国的移民也持反对态度。在人口老龄化、社会福利水平下降以及恐怖主义的蔓延等因素的影响，欧洲民众近年来对移民的排斥心理日益升高。事实上，英国选择脱欧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公众不能接受大量中东欧国家移民流入英国的现状，更惧怕中东难民潮流入英国的可怕前景。同时，与移民有关的恶性事件频发危害了欧洲国家的社会安全，加剧了欧洲民众与政府、政治精英之间的矛盾，导致各国极右翼势力纷纷抬头。此外，“欧洲晴雨表（Eurobaromètre）”发布2017年最新的民调结果显示，移民问题和恐怖主义上升为欧洲民众最关心的问题。

其次，欧洲国家广泛存在着敌视外国移民的种族主义情绪，尤其对穆斯林族群更为明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欧洲外来移民群体人口-宗教结构的改变。从人口结构的角度：在数量上，穆斯林人口在欧洲呈上升趋势，给民众带去了恐慌。据“欧洲穆斯林人口数据”显示，2016年欧洲穆斯林人口总数为56520000万人，占欧洲总人口比例的7.66%，比1990年增长了3.56%。欧洲穆斯林移民生育率明显高于非穆斯林移民的生育率，这是穆斯林人口增长较快的主要原因。从宗教的角度分析：在欧洲伊斯兰教徒数量增长在所有宗教中是最快的，已经成为仅次于基督教的欧洲第二大宗教。

最后，移民群体之间的代际矛盾也是影响社会和谐的一个重要方面。 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的改变可能带来新的意识形态，从而产生代际矛盾。总的看来，近年来宗教极端主义对在欧穆斯林青年的影响要超过其父辈，移民二代对所在欧洲国家的认同度反而低于其父辈，而这就给欧洲移民问题的前景蒙上阴影。

三、欧洲移民问题对社会安全的影响

首先，大量的移民涌入导致欧洲的社会治安造成威胁。贫富差距加大也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贫困居民因难以融入主流社会，被社会边缘化。

其次，恐怖袭击事件席卷整个欧洲，严重威胁欧洲民众的人身安全。恐怖袭击不仅让民众自身安全受到严重的威胁，还对民众的心理带来影响，破坏了民众的社会文化生活。恐怖袭击事件不仅仅发生在法国，欧洲其他国家也同样遭受着恐怖主义的侵袭。再者，由于恐袭事件频发，导致移民输入国民众反对移民的情绪高涨，欧洲社会极右翼势力增强，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可能为更多的暴力冲突埋下隐患。

同时，难民犯罪现象对欧洲难民接纳国的社会安全同样构成威胁。难民犯罪不仅导致民众的安全受到威胁，还有可能促进各国的极右翼势力增长，形成排斥移民群体的社会氛围。

最后，非法移民犯罪也是极大的威胁到欧洲社会安全，并且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安全问题之一。由于非法移民难受法律保护，不享有平等的权利和社会地位，这种排斥扩大了该群体和输入国国民之间的矛盾，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同时，非法移民的受教育程度低，在输入国又缺乏平等的受教育的机会，更难找到合适的工作，甚至没有合法的工作权利，加之当地社会民众的歧视，使得他们难以融入社会，激化了非法移民和当地民众的矛盾。

四、欧洲移民问题对社会文化的影响

欧洲移民问题不仅破坏了社会和谐、危害了社会安全，而且对社会文化也会产生消极影响。首先，文化价值观的冲突，主要表现为移民宗教文化价值观与欧洲国家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冲突。在全球化背景下，冷战后的欧洲接收了大量的移民和难民，主要来自北非、中东和土耳其，信仰伊斯兰教。大量的伊斯兰教徒定居欧洲，但拒绝融入欧洲以基督教为主流的社会文化生活，反而强化了他们原有的文化特征，两种文化价值观的冲突进一步加剧。

其次，移民群体文化的适应程度也影响了欧洲社会融合的程度。在文化适应的过程中，他们逐渐选择边缘化。正因为如此，他们在社会上受到更多的歧视对待，而这种境况又加剧了他们边缘化的程度：排斥主流文化，强化原有文化，这让他们更难以适应和融入主流社会，形成恶性循环。在欧洲移民问题中，边缘化比较集中体现在穆斯林恐袭事件、难民问题以及非法移民问题上。

最后，移民问题导致欧洲多元文化主义遭遇失败。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等西方国家逐渐选择多元文化主义政策奉为国策，它允许移民在保持原有文化的基础上，融合当地主流社会文化。但是，由于长期存在两种文化甚至多种文化的冲突，多元文化主义政策并没有推动移民采取相应的策略融入主流社会，尤其在“9·11”事件之后，恐袭事件接连不断，多元文化主义经历了从开始遭受质疑到逐渐被放弃，欧洲多国宣布多元文化主义政策失败。

五、欧洲移民的前景和挑战

移民问题是欧洲面临最严峻的问题之一。首先，难民的涌入给欧盟各成员国在接受、安置和甄别难民带来巨大的挑战，不仅给移民接纳国带来财政上的挑战，还给社会安全带来隐患。从地域上看，自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爆发以来，大量的难民来自中东、北非地区及阿富汗地区，给移民接纳国的经济造成更大的负担。 此次难民人数之多，是继二战以来欧洲发生最严重的一场难民危机。从难民身份来看，此次危机的主体除了难民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非洲和欧洲非战乱地区，冒充难民。难民问题是一个全球化的问题，需要国际社会共同面对的挑战。

其次，欧洲非法移民已经对欧洲各国构成现实性的挑战。欧洲的非法移民主要来自中东、北非以及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和难民都有相同之处，就是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低，缺乏劳动技能，再者，他们普遍信奉伊斯兰教，是穆斯林文化的主体。欧洲社会需要面对的不仅是公共安全与国家安全的挑战，还有文化宗教的冲击。

最后，穆斯林族群在错综复杂的欧洲社会生态环境下所面临的挑战也是多方面的：如何在欧洲社会生存、融入主流文化。今天的西方文明依赖于其独特的制度和信念，随着人口族群-宗教结构的改变，能够继续维系过去的西方文明的制度和信念？这将对欧洲甚至西方国家都是一个根本性的挑战。

本论文的全文收录在《欧洲移民发展报告2018》。